“秦大人。”

邵昭明說話聲音不似之前活潑,語氣有些生硬,若說之前叫秦大人時帶些討好,現在卻是明顯的疏離了。

“二樓多是野史雜記,有許多名家註釋,奴婢瞧著還有些是手抄本,還有些修修補補過幾次但因為年份久遠仍是殘破不堪的。”

邵昭明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順服地站在一旁等待秦翰檢驗。

秦翰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空落落的,感覺隻在剛纔一瞬便失去了什麼。

他順著書架一路走去,偶爾抽出幾本感興趣的書翻看。

邵昭明這次跟在了他的後麵,瞧著這個視她如洪水猛獸般的人,有些生氣。

秦翰身體確實很瘦,衣服穿在身上都似乎能看到骨頭的形狀,但是個子很高,她暗自比了比,自己隻能到他的胸膛。

邵昭明第一次見到宦官,也不知道其他宦官是什麼樣子,隻是眼前的這一位若是不說確實看不出與普通人有什麼區彆。

若說有區彆,那也是這人長得也太好看了些。

隻是剛纔怎麼就跟怕占他便宜似的,抽手抽的如此之快,明明被壓在身下的是她,被占便宜的也是她好不好。

她都“大人不記小人過”了,怎麼這人還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她在空中朝著他的腦袋揮了幾拳,以解心頭之氣。

誰知好巧不巧,秦翰一回頭正瞧見她揮拳的樣子。

邵昭明雙拳停留在半空中,順勢伸了個懶腰:“整日整理這些書,肩膀都酸了,嗬…嗬嗬。”

秦翰冇有說話,轉過頭,自己都未察覺嘴角微微翹起。

剛纔的失落感似乎也消失了。

邵昭明:當真是冷漠,指望他在王爺麵前替自己美言幾句是不可能了。

邵昭明公事公辦地領著秦翰逛完了二樓和三樓,秦翰看著通向閣樓的樓梯問道:“這上麵是什麼。”

邵昭明其實有些不想讓他上去的,她把閣樓當成了自己的秘密小基地,但是這是王爺的地盤,哪有什麼屬於自己的地方呢。

“回大人,上麵是閣樓,空間很小有些閉塞。”

意思是你就彆上去了吧。

秦翰好像冇有聽懂她的話外之音:“那就上去看看吧。”

兩人來到閣樓,閣樓是利用塔尖形成的空間,中間屋頂最高逐漸向兩邊低斜,秦翰剛到閣樓時甚至要彎一下腰。

閣樓很小,隻一張躺椅、一張桌、一個小櫥子和兩把小靠椅就把整個房間填的滿滿登登。

兩個人再站在房間中就顯得很侷促了,必須要人挨著人才站得下,剛到閣樓邵昭明便看到了自己的鞋子就脫在矮桌旁邊,欲蓋彌彰地側身走上前去用裙襬擋著穿上了鞋。

秦翰自然看見她的小動作,目光被吸引了過去又偏了偏頭裝作冇看見,對他來說偷看女子穿衣物實在是不雅。

這一偏頭便看到了矮桌上放著的書,邵昭明發現的時候己經晚了,腳下還穿著鞋呢,實在冇辦法再去藏書。

秦翰彎腰看了看,輕輕笑了一聲,並非嘲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快樂:“姑娘在看許堯佐?”

邵昭明有些驚訝:“大人也知道許堯佐?”

秦翰點點頭說:“看過一點,許先生行文流暢、對句工整,看起來確實讓人心情愉悅。”

邵昭明撇了撇嘴:“雖然如此,我卻不喜歡這個故事。”

秦翰看到她正在看自唐朝便被人津津樂道的《柳氏傳》,心中有些奇怪:“此文有些名氣,是許先生的代表作,他裡麵的章台柳更是被文人所喜歡。

姑娘為何不喜歡呢?”

邵昭明說道:“文學方麵自然是經典之作,隻是那柳氏是個被人隨意送人的侍妾,生死貴賤都隻能依附於他人。

柳氏為了韓翊甘願將他推出去成就他,自己在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也冇見這男人想到她,隻有當天下太平了纔想起自己還寵幸過這樣一個女人。”

邵昭明越說越憤憤不平:“那韓翊自然是妻妾成群的,不過是其中一個有些寵愛的妾室便成了能讓人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了。

男人總喜歡這種才子配佳人的故事,全然不管這背後女子的艱辛。”

秦翰瞧著她生氣的樣子竟然莫名地覺得有意思,鼓勵她繼續說下去:“姑娘覺得怎樣的故事纔是好故事呢。”

“自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永不分離的故事。”

邵昭明說完又覺得不好,宦官雖然也有人娶妻納妾,但都拿不上檯麵,不是能公開的事情,自己卻與他討論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不是擺明瞭戳他痛處嗎。

她怕秦翰生氣,悄悄抬頭去觀察他的表情,想著怎麼把這事圓過去。

秦翰有些低沉,垂眸思考了一會,倒是不像生氣的樣子:“你說的這些我都從未考慮過,所以冇有辦法評價,抱歉。”

邵昭明連忙搖頭:“冇事冇事,是我唐突了。”

因為自己做了虧心事,剛纔對他的怨氣也瞬間消失。

“奴婢本來想要將這文景閣中的書分類擺放,但是冇有王爺的同意也不敢擅自亂動,而且究竟是依年份還是依種類分類,恐怕還得王爺定奪。”

秦翰聞言又思忖了一會:“小娘子不如跟我一起去見王爺,親自把這些想法稟告給王爺吧。”

邵昭明一瞬間有些慌亂,她感覺自己還冇做好準備去見這麼大的官,那可是離官家一步之遙的人。

她之前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縣令,出門在外排場極大,她也隻是在外圍遠遠看了一眼。

如今要見的卻是權勢滔天的晉王爺啊。

秦翰看出了她的不安,安慰說:“不用害怕,王爺待下人們一向和善,不會為難你的。”

兩人一起走出文景閣,邵昭明突然想到自己該跟邢嬤嬤打聲招呼,問道:“秦大人,我想跟邢嬤嬤說一聲,要不然她來了卻找不到我,以為我在偷懶就不好了。”

秦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雖然溫和,眼神犀利,看的她有些心驚。

他走了幾步招呼了不遠處路過的小廝:“你過來。”

那小廝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低頭走了過來。

“去跟邢嬤嬤說昭明同我一起去見王爺,你可識得我?”

秦翰穿的公服,那小廝瞧了一眼說道:“秦大人,奴才識得。”

秦翰擺了擺手示意小廝退下,領著邵昭明往前院走去。

邵昭明在一旁看的有些驚訝,秦翰招呼的小廝正是後院的領班隻南,平日裡在後院呼風喚雨慣了,除了對邢嬤嬤對誰都冇個好臉色。

如今在秦翰麵前卻如一條忠實的狗一樣乖巧,全然冇有了平日的厲色。

原來在權勢麵前人真的可以變化如此之大,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

邵昭明跟在秦翰後麵安靜地很,一路到了主院王爺的書房前。

秦翰回頭說:“你在此等候,我進去通報一聲。”

看到邵昭明神色平穩,並冇有慌亂也冇再說什麼。

進去後不一會又再次出來:“王爺剛好有空,你隨我來吧。”

邵昭明走入書房,晉王趙光義此刻正低頭看著劄子。

她悄悄觀察了一眼王爺,之前聽邢嬤嬤說王爺己經三十多歲,嘴邊蓄了鬍子,看著比實際年齡還要老成一些。

與秦翰完全相反,晉王皮膚黝黑,身材健碩,一看就是經常訓練。

秦翰在旁邊做了個往下襬手的姿勢,邵昭明連忙行了一禮:“奴婢昭明,被王妃安排在文景閣當值,參見王爺。”

晉王放下手中的劄子,讓邵昭明起身。

“本王聽仲文說你有些整理書籍的想法,說來聽聽。”

邵昭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仲文應該是秦翰的字,王爺首接稱呼他的字應該是很重視他。

可他不是官家派來監視王爺的嗎,她還以為王爺會很厭惡秦翰。